左凤荣、姜长斌同志撰文（以下简称“左文”）认为《居安思危》解说词有“很多史料存在失实之处”，对此我们不能苟同。应该说，《居安思危》解说词的所有重大史实，都是有充分根据和站得住脚的；相反，却是左文本身所引用的许多材料与史实相悖。现择要说明如下。
第一，左文说斯大林“使苏联成了世界两霸之一”不符合史实。邓小平在1975年明确指出：“苏联对外扩张，搞霸权主义政策，开始于赫鲁晓夫时代。但是，拼命搞霸权主义，是在勃列日涅夫上台以后。”1。斯大林时期的苏联不排除有大国沙文主义的错误，但把斯大林时期的苏联称为一“霸”则是严重的歪曲。
第二，左文片面指责斯大林，强调苏联人民“实际上处于贫困状态”是违背事实的。左文完全撇开苏联在政治、经济（特别是工业）、国防、社会、文化、教育等领域举世瞩目的成就和人民物质文化生活明显改善这一众所周知的事实，唯独突出谷物等弱项，这是片面的。关于谷物生产，根据俄联邦最新资料显示，1913年沙俄时期的谷物产量为5050万吨，1940年为5560万吨2。这说明还是有一定幅度的增长。另外，1913年统计的谷物产量中可能包括了波兰和芬兰的产量，因为它们是1917年十月革命后才从苏俄独立出去的。在斯大林执政时期，苏联经济建设获得了巨大成就，综合国力大为提高，人民的物质文化水平也比过去有明显的改善。尽管其农业生产总体上比较落后，但不能以偏盖全，只见树木，不见森林。
第三，斯大林生活简朴是有据可查的。《居安思危》解说词是这样说的：“斯大林长期保持着简朴的生活作风。他逝世后，人们发现，衣柜里只有四套衣服一两套元帅服和两套便服，其中一套是毛泽东来访时工作人员强迫为他赶制的。他的大元帅服上打着补丁。他常穿的一件老式的、掉了毛和退了色的短皮大衣，竟然从十月革命时期起一直穿到了去世。”3。解说词还说：“他去世后，人们还发现，他仅有900卢布存款”。4。至于左文所说斯大林身兼三职，领三份上资，因此斯大林一定有巨额存款。我们不知这是事实本身，还是无端的推论。我们知道的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反共势力，为了搞垮苏联，给斯大林身上泼了大量的脏水。
第四，左文在谈到苏联所谓“大清洗”时也有片面性。
“大清洗”确实扩大化甚至严重扩大化了，这无疑是斯大林时期所犯的严重错误之一。但也应考虑发生这种错误的特定历史条件，并进行具体分析。左文列举大批被处决的数据，似乎说这些全部都是被滥杀的“无辜”。这显然不符合史实。原为暗杀斯大林小组成员、苏联时期著名的持不同政见者亚力山大•季诺维耶夫后来认为，必要的肃反工作有力地保证了卫国战争的胜利。俄《消息报》1992年8月3日报道，根据俄联邦国家安全部公布的材料，截至1962年，有关部门驳回了208448个被判刑者要求平反的申诉；另外，从1987年～1990年，有关部门驳回了56342件要求平反的申诉，并重申对他们的“判决继续有效”。在2002年，俄最高军事检察院又驳回了41050人的平反申诉。由此可见，至少有几十万人是罪有应得。5
第五，对斯大林在中国革命问题上的功过是非，应该一分为二。斯大林虽然在有些事情上损害了中国的利益，但他对中国革命确实有过很大的支持和帮助，为中国、为国际共运做过许多好事。′所以，中国人民对斯大林怀有深厚的感情。斯大林逝世后，天安门广场举行大规模的追悼会，毛泽东主席还亲自到苏联驻华使馆吊唁。左文说，毛泽东主席在吊唁时并未“失声痛哭′，似乎因为毛泽东对斯大林有意见而不可能。但事实是，“失声痛哭”是当时在场人确凿的回忆。不能因为自己不知便否认事实的本身。
第六，左文说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得到苏共中央的赞同”，并说他“没有把斯大林的错误扩大化”，这不符合实际情况。赫鲁晓夫要做“秘密报告”，曾在苏共中央主席团内部遭到强烈反对。赫鲁晓夫自己说：当时，“各人都开始攻击我，特别是伏罗希洛夫……，卡冈诺维奇……莫洛托夫…”，所以“很难取得一致”。6但赫鲁晓夫坚持要作。经过激烈争论，苏共中央主席团达成某种妥协，决定不在苏共二十大的正式会议上，只在非正式的内部会议上另作。所以，赫鲁晓夫全盘否定斯大林，很难用“得到苏共中央的赞同”这样一句话来概括。另外，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确实是把斯大林的错误说过头了。这里仅举两例：例一，赫鲁晓夫说斯大林“只是从电影上来研究国内情况和农业”，只是“按地球仪制定作战计划”。这不符合事实。例二，赫鲁晓夫毫无根据地暗示和影射斯大林策划杀害了基洛夫。而实际情况是，根据苏共中央决定，1956年成立的有莫洛托夫、苏斯洛夫、卡冈诺维奇、福尔采娃等12个人参加的委员会经过认真查证，斯大林与基洛夫案件完全无关。但赫鲁晓夫压住不让公布这一结论。7。
第七，左文极力为戈氏错误辩护。左文说戈尔巴乔夫的“许多政策措施是在各种力童的推动下采取的”，不是“他的个人行为”，并说“取消宪法第六条中是承认当时己经出现的多党制现实而已”，这实际上是暗指戈氏是不得已而为之甚至是顺应了历史的潮流。戈氏是一种政治思潮的代表，他的许多改革确实是在“各种力量的推动下”实行的。但作为最高领导人的戈尔巴乔夫，却拼命打压左翼力量，同时欣然接受反共反社会主义右派势力的推动，从而使苏共走上亡党亡国的道路。他难道不应承担相应的“个人责任”吗？修改宪法之前，苏联几乎没有其他跛党，只是各类“非正式组织”，虽有少数几个政党出现，但它们既无合法地位，也受到一定限制。修改宪法之后仅仅一年，苏联就出现联盟一级政党约20个，共和国一级政党500多个，这说明修改宪法对多党制的实行起了决定性的推动作用，怎么能说“取消宪法第六条只是承认了当时已经出现的多党制现实而已”呢？
第八，左文说现今俄罗斯“看不到”重评斯大林的情况，其实这种现象是客观的存在，具体例子很多。《居安思危》解说词在“尾声”中已列举了一些，左文的作者可再读读。近几年，俄罗斯还出版了一批充分肯定斯大林巨大功绩的著作。弗•卡尔波夫的《大元帅斯大林》和尤•叶缅里扬诺夫的《斯大林》就颇具代表性。曾无情批判过斯大林的“持不同政见者”亚力山大•季诺维耶夫最近反思说：“照我看来，应该重新评价三十年代斯大林的镇压活动……斯大林的镇压……消除了实际存在的和潜伏的变节者。”8。曾写过《古拉格群岛》的索尔仁尼琴也反思说：“我害了俄罗斯祖国。”近几年，包括普京在内的俄罗斯许多官员也公开强调斯大林在卫国战争胜利等方面的巨大作用，坚决反对肆意丑化和否定苏联时期历史的行为。至于近几年俄共力量削弱、支持率下降的情况，主要是由组织分裂等多种原因造成的，它和“重评斯大林”并无直接联系。俄共历来反对全盘否定斯大林，肯定斯大林的历史功绩，过去如此，现在也是。所以，既不能把俄共前些年支持率的升高归功于“重评斯大林”，也不能把俄共近几年支持率的下降归罪于“重评斯大林”，因为两者并不存在必然的因果关系。
左文还有其他一些片面的观点和不准确的史实，因限于篇幅不再——列举。其实，与其说是左文对我们解说词的某些史实提出质疑，不如说是对这部片子的基本观点不赞同。当然，我们的解说词中的苏联领土面积、电影《十月革命》片名这两处尚需订正。
以上意见，供左风荣、姜长斌两位同志参考。
1、见《邓小平年谱》上卷第54页，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版。
2、见《俄罗斯大百科全书：俄罗斯卷》第536页，莫斯科2004年俄文版。
3、见［俄］尤•瓦•叶梅利亚诺夫：《斯大林：未经修改的档案》第523页，译林出版社2006年版。
4、见［俄］卡尔波夫：《大元帅斯大林》第772页，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年版。
5、见吴恩远：《苏联“大清洗”问题争辩的症结及意义》，《历史研究》2006年第6期。
6、见《赫鲁晓夫回忆录》第507页～508页，东方出版社1988年版。
7、见［俄］费•丘耶夫：《同莫洛托夫的140次谈话》第422页，新华出版社1992年版》。
8、亚力山大•季诺维耶夫：《俄罗斯共产主义的悲剧》，新华出版社2004年版，第180页～181页。
作者介绍：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
第一，左文说斯大林“使苏联成了世界两霸之一”不符合史实。邓小平在1975年明确指出：“苏联对外扩张，搞霸权主义政策，开始于赫鲁晓夫时代。但是，拼命搞霸权主义，是在勃列日涅夫上台以后。”1。斯大林时期的苏联不排除有大国沙文主义的错误，但把斯大林时期的苏联称为一“霸”则是严重的歪曲。
第二，左文片面指责斯大林，强调苏联人民“实际上处于贫困状态”是违背事实的。左文完全撇开苏联在政治、经济（特别是工业）、国防、社会、文化、教育等领域举世瞩目的成就和人民物质文化生活明显改善这一众所周知的事实，唯独突出谷物等弱项，这是片面的。关于谷物生产，根据俄联邦最新资料显示，1913年沙俄时期的谷物产量为5050万吨，1940年为5560万吨2。这说明还是有一定幅度的增长。另外，1913年统计的谷物产量中可能包括了波兰和芬兰的产量，因为它们是1917年十月革命后才从苏俄独立出去的。在斯大林执政时期，苏联经济建设获得了巨大成就，综合国力大为提高，人民的物质文化水平也比过去有明显的改善。尽管其农业生产总体上比较落后，但不能以偏盖全，只见树木，不见森林。
第三，斯大林生活简朴是有据可查的。《居安思危》解说词是这样说的：“斯大林长期保持着简朴的生活作风。他逝世后，人们发现，衣柜里只有四套衣服一两套元帅服和两套便服，其中一套是毛泽东来访时工作人员强迫为他赶制的。他的大元帅服上打着补丁。他常穿的一件老式的、掉了毛和退了色的短皮大衣，竟然从十月革命时期起一直穿到了去世。”3。解说词还说：“他去世后，人们还发现，他仅有900卢布存款”。4。至于左文所说斯大林身兼三职，领三份上资，因此斯大林一定有巨额存款。我们不知这是事实本身，还是无端的推论。我们知道的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反共势力，为了搞垮苏联，给斯大林身上泼了大量的脏水。
第四，左文在谈到苏联所谓“大清洗”时也有片面性。
“大清洗”确实扩大化甚至严重扩大化了，这无疑是斯大林时期所犯的严重错误之一。但也应考虑发生这种错误的特定历史条件，并进行具体分析。左文列举大批被处决的数据，似乎说这些全部都是被滥杀的“无辜”。这显然不符合史实。原为暗杀斯大林小组成员、苏联时期著名的持不同政见者亚力山大•季诺维耶夫后来认为，必要的肃反工作有力地保证了卫国战争的胜利。俄《消息报》1992年8月3日报道，根据俄联邦国家安全部公布的材料，截至1962年，有关部门驳回了208448个被判刑者要求平反的申诉；另外，从1987年～1990年，有关部门驳回了56342件要求平反的申诉，并重申对他们的“判决继续有效”。在2002年，俄最高军事检察院又驳回了41050人的平反申诉。由此可见，至少有几十万人是罪有应得。5
第五，对斯大林在中国革命问题上的功过是非，应该一分为二。斯大林虽然在有些事情上损害了中国的利益，但他对中国革命确实有过很大的支持和帮助，为中国、为国际共运做过许多好事。′所以，中国人民对斯大林怀有深厚的感情。斯大林逝世后，天安门广场举行大规模的追悼会，毛泽东主席还亲自到苏联驻华使馆吊唁。左文说，毛泽东主席在吊唁时并未“失声痛哭′，似乎因为毛泽东对斯大林有意见而不可能。但事实是，“失声痛哭”是当时在场人确凿的回忆。不能因为自己不知便否认事实的本身。
第六，左文说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得到苏共中央的赞同”，并说他“没有把斯大林的错误扩大化”，这不符合实际情况。赫鲁晓夫要做“秘密报告”，曾在苏共中央主席团内部遭到强烈反对。赫鲁晓夫自己说：当时，“各人都开始攻击我，特别是伏罗希洛夫……，卡冈诺维奇……莫洛托夫…”，所以“很难取得一致”。6但赫鲁晓夫坚持要作。经过激烈争论，苏共中央主席团达成某种妥协，决定不在苏共二十大的正式会议上，只在非正式的内部会议上另作。所以，赫鲁晓夫全盘否定斯大林，很难用“得到苏共中央的赞同”这样一句话来概括。另外，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确实是把斯大林的错误说过头了。这里仅举两例：例一，赫鲁晓夫说斯大林“只是从电影上来研究国内情况和农业”，只是“按地球仪制定作战计划”。这不符合事实。例二，赫鲁晓夫毫无根据地暗示和影射斯大林策划杀害了基洛夫。而实际情况是，根据苏共中央决定，1956年成立的有莫洛托夫、苏斯洛夫、卡冈诺维奇、福尔采娃等12个人参加的委员会经过认真查证，斯大林与基洛夫案件完全无关。但赫鲁晓夫压住不让公布这一结论。7。
第七，左文极力为戈氏错误辩护。左文说戈尔巴乔夫的“许多政策措施是在各种力童的推动下采取的”，不是“他的个人行为”，并说“取消宪法第六条中是承认当时己经出现的多党制现实而已”，这实际上是暗指戈氏是不得已而为之甚至是顺应了历史的潮流。戈氏是一种政治思潮的代表，他的许多改革确实是在“各种力量的推动下”实行的。但作为最高领导人的戈尔巴乔夫，却拼命打压左翼力量，同时欣然接受反共反社会主义右派势力的推动，从而使苏共走上亡党亡国的道路。他难道不应承担相应的“个人责任”吗？修改宪法之前，苏联几乎没有其他跛党，只是各类“非正式组织”，虽有少数几个政党出现，但它们既无合法地位，也受到一定限制。修改宪法之后仅仅一年，苏联就出现联盟一级政党约20个，共和国一级政党500多个，这说明修改宪法对多党制的实行起了决定性的推动作用，怎么能说“取消宪法第六条只是承认了当时已经出现的多党制现实而已”呢？
第八，左文说现今俄罗斯“看不到”重评斯大林的情况，其实这种现象是客观的存在，具体例子很多。《居安思危》解说词在“尾声”中已列举了一些，左文的作者可再读读。近几年，俄罗斯还出版了一批充分肯定斯大林巨大功绩的著作。弗•卡尔波夫的《大元帅斯大林》和尤•叶缅里扬诺夫的《斯大林》就颇具代表性。曾无情批判过斯大林的“持不同政见者”亚力山大•季诺维耶夫最近反思说：“照我看来，应该重新评价三十年代斯大林的镇压活动……斯大林的镇压……消除了实际存在的和潜伏的变节者。”8。曾写过《古拉格群岛》的索尔仁尼琴也反思说：“我害了俄罗斯祖国。”近几年，包括普京在内的俄罗斯许多官员也公开强调斯大林在卫国战争胜利等方面的巨大作用，坚决反对肆意丑化和否定苏联时期历史的行为。至于近几年俄共力量削弱、支持率下降的情况，主要是由组织分裂等多种原因造成的，它和“重评斯大林”并无直接联系。俄共历来反对全盘否定斯大林，肯定斯大林的历史功绩，过去如此，现在也是。所以，既不能把俄共前些年支持率的升高归功于“重评斯大林”，也不能把俄共近几年支持率的下降归罪于“重评斯大林”，因为两者并不存在必然的因果关系。
左文还有其他一些片面的观点和不准确的史实，因限于篇幅不再——列举。其实，与其说是左文对我们解说词的某些史实提出质疑，不如说是对这部片子的基本观点不赞同。当然，我们的解说词中的苏联领土面积、电影《十月革命》片名这两处尚需订正。
以上意见，供左风荣、姜长斌两位同志参考。
1、见《邓小平年谱》上卷第54页，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版。
2、见《俄罗斯大百科全书：俄罗斯卷》第536页，莫斯科2004年俄文版。
3、见［俄］尤•瓦•叶梅利亚诺夫：《斯大林：未经修改的档案》第523页，译林出版社2006年版。
4、见［俄］卡尔波夫：《大元帅斯大林》第772页，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年版。
5、见吴恩远：《苏联“大清洗”问题争辩的症结及意义》，《历史研究》2006年第6期。
6、见《赫鲁晓夫回忆录》第507页～508页，东方出版社1988年版。
7、见［俄］费•丘耶夫：《同莫洛托夫的140次谈话》第422页，新华出版社1992年版》。
8、亚力山大•季诺维耶夫：《俄罗斯共产主义的悲剧》，新华出版社2004年版，第180页～181页。
作者介绍：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