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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式民主与不战而屈人之兵
作者:一草    文章来源:  
首先,我们必须明确西式民主的定义。

西式民主的定义:一人一票、普选、政党轮替。(摘自张维为的《反思西方民主》。这个西式民主的定义是一位欧洲学者给出的,他给出这个定义后还补充了一句:“至少这是我们欧洲的价值观”)

张维为是瑞士日内瓦大学亚洲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长期生活在西式民主的西欧国家,他走访过世界上的一百多个国家。可以说张维为关于西方民主的文章是既有理论也有事实的。

张维为《反思西方民主》一文的要点是:西式民主在发展中国家不可行。更为具体地说就是:“如果西方真心想要在发展中国家推动民主,就应该认真总结自己民主发展的历史,其中一个关键问题就是民主化的顺序。西方原生态的民主社会自己演变的顺序大致可以这样概括:一是经济和教育的发展,二是市民文化和法治社会的建设,最后才是民主化。这个顺序搞错了,一个社会往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现在西方却要求第三世界在民主化上一步到位,把最后一步当作第一步,或者三步合为一步,不出乱子才怪呢。”

完全忽略西式民主的操作顺序,在发展中国家全力推行“把最后一步当作第一步,或者是三步合为一步”的现代西式民主化,其极为不现实性,张维为在这篇文章里已经分析得非常清楚了,我就不多说了。

但是张维为却没有点出为什么西方发达的现代民主国家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完全不顾民主操作顺序地,迫使发展中国家马上实行一人一选票的普选,这不是好心人的失误,而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正是我在着篇文章里要说的:西方发达国家之所以完全忽略实际情况地,强迫发展中国家大力推行西式民主,其目的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地阻止发展中国家发展经济,进入现代化。

一人一选票,普选,政党轮替的西式民主,仍然被发展中国家的许多人,尤其是社会上层知识精英们,奉为神圣崇高,具有普世价值,这就非常地成问题了:精英们把自己的祖国卖了,把自己卖了,还要帮助别人数钱,叫好。这真是天下最为悲惨的事了。

谁说西方人不懂孙子兵法?将西式民主作为崇高神圣的普世价值,强迫发展国家实行,这是西方发达国家消灭、削弱竞争对手,遏制发展中国家发展经济、进入现代化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策。

西方民主对于西方人绝对具有普世的意义:永久地保住、维护、巩固自己已经占有的经济的、政治的和文化的优势。

发展中国家的人民老百姓,要想使自己的祖国经济发达尽早进入现代化,就需要对于西式民主有清醒的认识。下面这几点是被掩盖在普世的崇高神圣光环之后的,西式民主的并不崇高,根本不神圣的,而是相当罪恶的本质特性。

1.民主是手段,不是目的。一人一选票,普选,政党轮替的西式民主,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西式民主服务的社会目的,是使西方文明的人生价值观念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实现。深刻理解西方文明的人生价值观念,是理解西方发达国家之所作所为,西方文明社会中的各种思潮和社会现象,以及现代化中国社会的各种思潮和社会现象的钥匙,是理解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社会发展之规律的根本。

西方文明的人生价值观念:以个人利益为中心,追求个人欲望、个人意识和个人意志的随意和自由,崇尚个性。

与西式民主的政治形式相适应相配合的经济形式是现代资本主义市场经济。西式民主的社会管理形式,极为有效地服务于资本尽可能大地继续不断扩张,与利润的无限制地持续增收。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市场经济和西式民主的政治管理形式,使得西方文明以个人为中心的价值观念,得到了最为有效的实现;反过来,正是由于对西方文明以个人为中心的价值观念的最大发挥和利用,使得现代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如此之发达和兴旺。

2. 西式民主不是能够独立生存的社会形式;于是,全世界人类社会整体的西式民主是不可能的。

西式民主是贵族精英和社会上层的民主,而不是全民的民主(请不要马上跳高,等我把话说完)。这就是说,西式民主的实现,是需要奴隶阶级、弱势群体,或是第三世界发展中国家来垫底,来支撑的;这些垫底支撑的阶级、群体和国家,不是西式民主的享受对象。一个社会西式民主的成功实现,是一定是要建立在对于他人的奴役之上的。西式民主高唱“独立”,但是,却是与真正的独立意识、独立行动、独立生存,根本无关的。

如果你的目光只是局限在今天的美国社会,或是今天西欧的某个小国,你当然要羡慕感叹这些国家的经济繁荣、人民生活幸福、个人言论意志自由。羡慕感叹之结果,自然是认同西式民主的普世价值:要是中国社会也是这样的富足和自由,那该多么好。

但是,当你把眼光放得深远一点,开阔一些,当你把眼光放在人类社会的全局上,再加上张维为这样对西式民主在发展中国家推行结果的屡试屡败的事实理论相结合的深刻认识,接下来当然是要问:为什么西式民主不能够在发展中国家得到成功的普及?至今为止,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例子是,首先实现了西式民主,然后经济发达,进入现代化。

更为深刻一些的问题是:西式民主有可能成为将来地球上整个人类社会的普及的社会模式吗?我的回答是:没有可能。那么,这里之所以不可能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西式民主不可能成为地球上整个人类社会的普及的社会模式的根本原因是:一个社会的西式民主模式的成功,必须依赖于对于其它人群、地区、国家的奴役。

关于西式民主的这种绝对不独立,必须建立在对于他人的奴役之上的依赖性,我记得很久以前(至少十几年前)岳东晓有文章,深刻地分析过古希蜡的民主,只是奴隶主贵族等社会上层们之间的民主,其目的就是,团结一致共同对付奴隶们,以便更好地,更为有效地维护巩固他们自己高高在上的经济的和政治的社会优势。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奴隶阶级作为统治对象,也就不会有奴隶主贵族们之间的民主。

向发展中国家大力推销倾销西式民主的现代发达国家,本国内确实是实现了全民的一人一选票、普选、政党轮替的民主。但是西方发达国家国内西式民主的成功实现,是将国内的劳资矛盾转移到发展中国家的结果(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是建立在对于第三世界发展中国家的不公平的剥削掠夺之上的。西式民主的成功建立,使得西方发达国家能够全民团结一致地(工人阶级当然包括在内了),以维护自己的国家整体利益为由而对付发展中国家。没有了发展中国家的廉价资源、廉价劳动力和广阔市场,你能够想象西方现代文明国家的人民,仍然能够与资本家亿万百万富翁精英上层们站在一起,保持一致性吗?

一个简单的例子:只要国内汽油价格一升高,美国的人民老百姓就都心怀不满地气哼哼地瞪着中国和印度;我敢说,如果这时美国政府发动侵略中国或是侵略印度的战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美国人民老百姓都会高举双手赞成。

换句话来说:西式民主在全世界的普及实现是不可能的;除非,在其它星球上发现了人类,比如火星上有人类,地球上的人类可以共同去奴役火星上的人类(当然是以现代文明的方式奴役了),于是,地球上全人类社会的西式民主就是可能的了。

3. 西方发达国家向发展中国家全力推销西式民主的目的是(当然是不可公开声明的):遏制、削弱竞争对手,以维护巩固发达国家的优势领先地位。

西方文明发展出科学的概念和方法。科学是研究、了解、掌握客观事物发展变化的规律;了解掌握客观规律的目的是为了应用,使得人类办事的行动更为有效率。科学办事的基本原则是实事求是,对症下药。

按说,在发展中国家实行西式民主是一件有关发展中国家的前途命运、人民生命安全的大事,有着科学传统的西方人更应该懂得实事求是对症下药的原则。但实际情况却是正好相反:西方人有意地颠倒了西式民主程序的顺序,完全不顾发展中国家实际社会情况,强硬推行一人一选票的西式民主的第三步,其结果从来不是促进这些国家的经济发展,人民生活幸福,而是制造出各种社会混乱,以至流血战争,大大地延误了破坏了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

西方发达国家深刻地懂得,地球上的自然资源是有限的。而发展中国家向着现代化社会的发展,当然是对发达国家不公平地占有地球资源的挑战,是对发展国家强者统治者的绝对优势地位的威胁,发达国家当然要想方设法地予以阻止的。以救世主的面目,挂着普世的价值,在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之前,威胁强迫发展中国家实行西式民主,这实在是发达国家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上策了。
2008-3-16

本文原载华岳论坛

附:

反思西方民主
张维为
/Article/Class17/200801/30898.html

  2007年6月下旬在慕尼黑郊外的一个风景如画的避暑山庄,知名的马歇尔论坛举行了一场中国问题研讨会,由我主讲中国的崛起及其国际影响。讲完之后的讨论很有意思。一个欧洲学者问我:“您认为中国什么时候可以实现民主化?”我反问:“您的民主化概念怎么界定?”他颇有点不耐烦:“这很简单:一人一票、普选、政党轮替”,说完还补充了一句:“至少这是我们欧洲的价值观”。我表示完全理解和尊重欧洲价值观,但我随即问他:“您有没有想到中国也有自己的价值观,其中之一就是实事求是,英文叫做seektruthfromfacts(从事实中寻找真理)”,我接着说:“我们从事实中寻找了半天,就是没有找到发展中国家通过您所说的这种民主化而实现了现代化的例子。我走访了一百多个国家,还没有找到”。我随即客气地请他提供一个这样的例子。他一下子回答不上来。我说:“您可以想一下, 再告诉我”。这时,一个美国学者举手,大声说:“印度”。我问他:“您去过印度吗?”他说:“没有”,我说:“我去过两次,而且从北到南,从东到西都去过。我的感觉是印度比中国要落后至少20年,甚至30年。我在孟买和加尔各答两个城市里看到的贫困现象比我在中国20年看到的加在一起都要多。”

  他不吱声了。这时刚才提问的那个学者说:“博茨瓦纳?”我问:“你去过没有?”他说:“没有”。我说,“我去过,还见过博茨瓦纳总统。那是一个人口才170万的小国。博茨瓦纳确实实行了西方民主制度,而且没有出现过大的动乱。这个国家资源非常丰富,民族成分相对单一,但即使有这么好的条件,博茨瓦纳至今仍是一个非常贫穷的发展中国家,人均寿命不到40岁”。“那么哥斯达黎加呢?”另一位学者问。我还是反问:“你去过这个国家吗?”回答也是“没有”。我说:“我2002年访问了这个国家。那也是一个小国,人口才400多万。相对于中美洲其他国家,哥斯达黎加政治比较稳定,经济也相对繁荣。这个国家90%以上的人口是欧洲人的后裔,各方面的起点不低。可惜哥斯达黎加至今仍是一个相当落后的国家,而且贫富差距很大,人口中百分之二十还处于贫困状态,首都圣何塞给人的感觉更像个大村庄,有很多的铁皮屋、贫民窟”。

  我看大家似乎一时举不出其他例子,我就干脆反问:“要不要我举出西方民主化模式在发展中国家不成功的例子?举10个、20个、还是 30个?还是更多?”我简单谈了一下美国创建的民主国家菲律宾,美国黑人自己在非洲创立的民主国家利比里亚,美国家门口的海地,还有今天这个倒霉的伊拉克。

  听众一些人开始点头,一些人摇头,但就是没有人起来反驳。我便再追问了一个问题:“在座的都来自发达国家,你们能不能给我举出一个例子,不用两个,说明一下哪一个今天的发达国家是在实现现代化之前,或者在实现现代化的过程之中搞普选的?”还是没有人回答。我说:“美国黑人的投票权到 1965年才真正开始的。瑞士是到了1971年,所有的妇女才获得了投票权,瑞士才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普选。如果要推动西方式的民主化,西方自己首先要向别人解释清楚为什么你们自己真正的民主化过程,毫无例外,都是渐进的,都是在现代化之后才实现的?这个问题研究透了,我们就有共同语言了”。

  我还顺便讲了一个自己的假设:“如果中国今天实行普选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呢?假如万幸中国没有四分五裂,没有打起内战的话,我们可能会选出一个农民政府,因为农民的人数最多。我不是对农民有歧视,我们往上追溯最多三、四代,大家都是农民。我们不会忘记我们自己农民的根,我们不歧视农民,不歧视农村来的人。但是连领导过无数次农民运动的毛泽东主席都说过:严重的问题在于教育农民。一个农民政府是无法领导一个伟大的现代化事业的,这点你们比我还要清楚”。

  这时一个不服气的学者说:“民主本身就是神圣的,崇高的,这是普世价值,中国应该接受”。我说:“民主是普世价值,但西方这种民主形式是不是普世价值,还很有争议。你们为什么不能更自信一点呢?如果你们的制度那么好,人家迟早都会来向你们学习。但如果以普世价值的名义,强行在世界推广你们的制度,甚至为此而不惜使用武力,那就过份了。看一看今天伊拉克,据英国广播公司最新的报道,巴格达市的居民开始用‘人间地狱’来形容他们的城市, 但天真的美国人以为伊拉克人民都会拿着鲜花去欢迎他们呢”。

  当时因为还有其他许多有意思的问题,民主化的问题就没有继续讨论下去。实际上任何人只要花点时间读上几本西方民主理论的入门书,就会知道西方大部分的民主理论大师,从孟德斯鸠到熊彼特,都不赞成为民主而民主,都认为民主是一种程序,一种制度安排,一种游戏规则,其特点是“有限参与”,而不是“无限参与”。当然也有像卢梭这样的理想主义者,呼唤人民主权,不停地革命,但法国为此付出了异常沉重的代价,最后实现的也不是卢梭期望的目的民主,而是工具民主。

  2006年,我曾在美国《国际先驱论坛报》上发表一篇评论,谈到西方强行输出自己的民主模式给发展中国家带来的问题:西方“意识形态挂帅,推行大规模的激进的民主化,无视一个地方的具体情况,把非洲和不甚发达的地方看成是西方体制可以自然生根的成熟社会。在宽容的政治文化和法治的社会形成之前,就推行民主化,其结果往往令人沮丧,甚至是灾难性的”。

  美国宾州大学教授爱德华•曼斯菲尔德和哥伦比亚大学教授杰克•施奈德最近出版了一本著作《选举到厮杀:为什么新兴民主国家走向战争》(Electing to Fight:Why Emerging Democracies Goto War)。书中的基本观点是:走向西方民主模式的这个过程最容易引起内部冲突或外部战争,因为政客们只要打“民粹”牌就容易得到选票,整个20世纪90年代里,许多国家举行自由选举后,便立即进入战争状态: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开打、厄瓜多尔和秘鲁开打、埃塞俄比亚和厄立特里亚开打,还有布隆迪-卢旺达的大屠杀,导致1百多万人丧生,当然还有南斯拉夫令人痛心的分裂和战争,我去年访问了前南斯拉夫所有的国家,光是波斯尼亚战争中死亡的人数最保守的估计都超过10万人,成为欧洲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死亡人数最多的战争。多少罪恶都是以推动普世价值的名义犯下的。

  再看看中国,走自己的路,在不到30年的时间里,保持了稳定,经济规模扩大了十倍,人民生活普遍提高,虽然仍存有各种问题,有些还相当严重,但中国的崛起,整个世界有目共睹,大多数中国人也对国家的前途表示乐观。中国的相对成功为中国赢得了宝贵的话语权,这种话语权就是可以和西方平起平坐地讲道理,你有理,我听你的,你没理,你听我的。要是都听西方的,中国早就解体了。

  在民主化这个问题上也是这样,西方还是没有摆脱“唯我正统,别人都是异教”的思维模式,这种思维模式在历史上曾导致了无数次战争, 几乎毁灭了西方文明本身,西方本可以从中悟出很多道理,但是西方,特别是美国似乎还没有从中汲取足够的教训。如果西方真心想要在发展中国家推动民主,就应该认真总结自己民主发展的历史,其中一个关键问题就是民主化的顺序,西方原生态的民主社会自己演变的顺序大致可以这样概括:一是经济和教育的发展,二是市民文化和法治社会的建设,最后才是民主化。这个顺序搞错了,一个社会往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现在西方却要求第三世界在民主化上一步到位,把最后一步当作第一步,或者三步合为一步,不出乱子才怪呢。

  世界在进步,民主也不再是西方的垄断和特权,新技术革命又为民主提供了各种新的手段,其他非西方文化传统的国家完全有可能,而且也应该探索自己独特的民主发展道路。作为后来者,中国在自己民主建设的过程中,应从过去发达国家和今天第三世界的民主实践中汲取有益的经验和深刻的教训,超越西方那种狭隘的、僵化的民主观,推动符合中国国情的、渐进而又深入的政治体制改革,争取最终后来居上,建立一个繁荣与和谐的新型民主社会。

  (本文作者系瑞士日内瓦大学亚洲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原载《学习时报》2008年1月14日)

(2008-04-08 10:06:00 点击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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